「說甚麼都不行!妳一個人去太危險了!」哥難得用老人的口氣跟我說話。其實我還蠻習慣自己旅行,我不懂中東為什麼讓我哥這麼暴躁。

「中東耶!妳瘋了嗎?那裡不是恐怖份子就是強暴犯,妳自己一個人怎麼能去?」哥的口水幾乎噴到我臉上。他跟我不一樣,如果沒有很重要的事(例如中共轟炸博愛特區),我哥是決不會走出桃竹苗以外的地方的,更不用說出國了。通常這種視野狹小的人都對第三世界有點偏見。

「那不然,我叫阿陶跟妳去!」

「阿陶!你開玩笑的吧!」我笑出來。我笑是有原因的。

我哥大我三歲,除了又高又帥以外功課也好得不得了,高中的時候還是籃球隊隊長,從小到大就是我哥出盡風頭,我在旁邊幫他收女生表白的情書,全盛時期多到要拿去巷口給阿婆作資源回收。從小我的女生緣很好,漂亮的女孩兒總喜歡接近我,跟我當好朋友,約莫到大一的時候我才發現她們都只是為了接近我哥,這樣一騙被騙了十幾年表示我媽真的沒有把我生得很聰明。

那年冬天特別冷,我們家發生了一件慘絕人寰的事情。我哥某一天回家突然宣布他愛的是個男的。

我只記得我媽哭了一禮拜,家裡能摔的東西都摔爛了;我爸那天晚上嗑了一整瓶高粱後,離家出走三天,里長還來我家調停,最後我爸還是力排眾議把哥趕出了家門。

真是不堪回首的一個冬天。

那年冬天我談了一場灰頭土臉的戀愛,大學念到差點被二一,無路可逃的心情下,每天都賴在我哥醫學院的宿舍裡。哥當時的室友阿陶也不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大學生,他對醫學一點興趣都沒有,每天都過得很痛苦,有一天想通了回去告訴他的家人他想休學,陶媽媽雖然沒有摔東西,但也徹底斷了阿陶的經濟來源。

那個不堪回首的冬天,三個人窩在十幾坪的宿舍裡,男孩迷惘地盤算他的人生方向,女孩哀悼著她逝去的愛情,在男孩與女孩中間徘徊的那位則是苦苦期待有一天他爸爸願意接他的電話。

那個冬天,我們三個人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宿舍煮火鍋,窩在被子裡看Dr. House,我哥通常在片頭十分鐘後就會開始幹譙整個劇情都在唬爛,這時候阿陶就會默默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盤,我則是腦殘的看著手機上的一組電話號碼發呆,刪了又加回去,加回去又刪掉。

那個不堪回首的冬天,培養出我們三個人莫名其妙的革命情感,是一種凌駕在親情、友情與愛情之上的超然境界。

我趁哥不注意,偷偷擦掉臉上的口水。他還是堅持繼續講。

「阿陶雖然是Gay,但是他畢竟是個大男生,中東那種鬼地方,他跟妳去我才放心!」哥的判斷出於他的專業。他一口咬定阿陶也是Gay,所以即使我跟阿陶疊在一起睡也不會出事,哥相當放心。

「人家阿陶又沒有承認他是Gay!阿陶可是交過女朋友的,只是感情空窗期啦!」我皺著眉頭幫阿陶辯護著。最後阿陶這個好人真的要跟我去中東,但是礙於工作的關係他要晚幾天才能來,我們約在開羅見面。

「真是濫好人啊!」我搖頭。唉!不知道到時後是誰保護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