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獅門(Lion’s gate)往城外走,沿著棕櫚主日路(Palm Sunday Road)往上就可以到橄欖山,這條路是主耶穌騎著驢駒進耶路撒冷的路。橄欖山一個小小的山頭可以說是各門派短兵相接的地方,各方人馬有非常充分的理由說橄欖山是他們的聖地,幾千年來都是剪不斷裡還亂。

橄欖山的山腳下是聖母之墓教堂(Tomb of the Virgin Mary)由東方基督教所有,相較於傳統的羅馬天主教,東方基督教認為聖母是肉身之體,跟一般自然人一樣經歷死亡,死後就是葬在橄欖山腳下,而羅馬天主教則對於聖母究竟是直接升天還是經歷肉體上的死亡,目前還是持保留態度。這個教堂的入口很低調,從門口往下走47個階梯才能抵達主廳。在洞穴裡的祭壇沒有光線,全部倚賴信徒點燃一支一支蠟燭微弱的照明,地底下當然通風不良,濃濃的線香香氣充斥著整個教堂。天花板吊著數不盡的拜占庭銅燈,在一閃一滅的燭光下顯得哀淒。

相較於聖母之墓的低調,橄欖山腳下另一個萬國教堂外表就顯得璀璨輝煌。萬國教堂(Church of Nations),又稱哀傷教堂(Basilica of the Agony),叫做萬國教堂是因為這個教堂是在1924年由16個國家共同出資興建起來,天花版上有這16個國家代表的圖案。又叫做哀傷教堂是因為,耶穌被捕前曾經到過這裡,祭壇前圍起來一塊大基岩就是他最後禱告的地方。教堂內不同於一般彩色玻璃製造出的五彩繽紛,而是故意用不透光的深紫色材質營造出哀傷的感覺。

往橄欖山上走是著名的客西馬尼園(Garden of Gethsemane),是一個芳草鮮美落英繽紛的小園子,庭院內種滿了迷迭香,一陣暖風吹來細葉如雪片般,在陽光下一閃一閃的飛揚。園子內有八棵古老的橄欖樹,據說是耶穌當時留下來的,見證了耶穌與門徒用完最後晚餐,被釘上十字架前的那一夜,在這裡獨自禱告的情景。我坐在一個石頭上幻想著耶穌在這裡禱告的樣子,突然有人從後面拍拍我的肩膀。

「妳是基督徒嗎?」一位穿著工作服,正在整理花園的人問我。

「算吧!」我吞吞吐吐的說。

「為什麼說是算吧?」整理花園的人又問我。

「我不愛上教堂,不喜歡聽人說教,吃飯前常忘記禱告,完全只靠自己閱讀聖經與神溝通而已。我新舊約聖經都讀,但是看不太懂天主教玫瑰經,而且我討厭繁文縟節,所以我應該是基督徒吧!」我說得很沒把握。

「但是我每天睡前都有禱告!」趁對方還沒有批評我以前,趕快補充這一點。

「喔!那不錯了,妳可以算得上是上帝的孩子!不上教堂也是好事,現在有太多人扭曲神的話。」整理花園的人在這裡見多識廣,應該看多了像我這種亂七八糟的教徒。

他放下手上修剪花草的工具,在我旁邊坐下。「到耶路薩冷有沒有甚麼特別的感覺?」他問。

「耶路薩冷每個人對宗教都好狂熱。有需要這麼狂熱嗎?」我講話完全沒有邏輯。

整理花園的人笑了,眉宇間透露著對我的包容。「為什麼華爾街的人每個人對金錢狂熱,你們不覺的奇怪,而耶路撒冷每個人都對宗教狂熱,對你們來說就是件奇怪的事?」

聽完,我ㄧ時說不出甚麼話來反駁。整理花園的人接著說了。

「我從前也是在華爾街工作,賺了很多錢,很多很多,妳無法想像的多。但是有一天早上醒來,我突然覺得這一切對我來說都沒有意義了,我決定把我所有的錢捐給客西馬尼園,把自己的下半輩子獻給主。」

聽完這段話,我的腦袋停止運轉了好幾秒,突然想到我以前好像聽過這個故事,應該是在BBC某個節目上看到的,該不會就是他本人吧!

我轉身想再問個清楚,整理花園的人已經不見了,消失在一陣細葉飛揚的暖風中,只留下一點迷迭香的味道….

走出客西馬尼園,是一大片猶太人的墓園。

就歷史的演變來說,基督教是猶太教的分支,但基本教義卻是大異其趣。基督教讀舊約聖經也讀新約聖經,但主要著重於新約聖經所說耶穌出生後的世界,認為耶穌是世人的「救世主」,也就是「彌賽亞」,而猶太教崇拜單一的神「耶和華」,只相信舊約聖經,不承認耶穌是彌賽亞,他們認為真正的彌賽亞還沒出現,而在未來的某個時候,彌賽亞會降臨在橄欖山上。所以對猶太人來說,生命最完美的終點,就是將自己的墳墓安置在橄欖山,希望彌賽亞來臨時能搶先復活!

橄欖山上這一大片墓園,安葬的不乏猶太名人,以色列總理也是其中一位。我搞不清楚以色列總理作出了甚麼了不起的政績,但是我記得二次大戰的奥斯卡·辛德勒成功挽救了1200名工人免遭德國納粹的屠殺。最後,他就是被葬在橄欖山上。

面對這片成千上萬的石碑,沒有辦法找到辛德勒到底在哪,我拾起腳邊的一塊石頭,輕輕的放在離我最近的墓碑上,輕聲的說「祝福你與此墓融為一體,願主與你同在!」

沿著主耶穌曾經騎著小毛驢走過的棕櫚主日路,我緩緩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