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阿布辛貝搖搖晃晃回到亞斯文已經是中午,到市場外帶了兩隻烤雞,我們就趕緊跑到車站去買火車票。不料,從亞斯文到路克索的車票,只剩下二等車廂。

「二等車廂也無所謂啊!」阿陶幽幽的說。經過了水煙、貝都因人及沙漠的洗禮,我只能說阿陶變man了。

夾在一大群埃及人的中間,我跟阿陶順利的被擠上車廂,雖說是二等,不過還是有對號入座的座位,睡個午覺起來應該就可以順利的抵達路克索。

就在我抱著吃到一半的烤雞準備入眠的時候,一位大嬸扯開喉嚨對我大吼,阿拉伯文除了請謝謝對不起以外當然是聽不懂半句,大嬸看我沒反應,用力的拍了我的大腿一下,這一掌著實把所有的睡意都擊退了,她拿著車票說,我坐了她的位子。

大嬸可是帶了一家老小出門,有小到抱在懷裡的嬰兒,還有老到歪歪斜斜坐輪椅上的老爺爺,即使我們的車票是這個座位,看到這個場景也只能讓出。我跟阿陶好不容易從頭頂上的置物架扛下我們行李,找到一個空位站好,又有一個魁伍的年輕人說,這是他的位子。

是的,他買站票!

是的,站票也有劃位!

我跟阿陶目測之後確定三個阿陶都打不過這位核心肌群相當發達的埃及青年,我們又抱著重的要命的行李換到別的車廂,就這樣在這輛沒有冷氣的火車上,每隔二十分鐘被趕一次,我真的憤怒了!

我想起這趟旅程的第一天,我為了被偷走的雪衣還大鬧了約旦的警察局。為什麼?只因為我的大行李箱早已塞滿,只能將雪衣外掛在行李箱外面,給別人有機可乘。後來我在沙漠凍死了嗎?沒有,其實我不需要這麼多衣服。

我想起在佩特拉的路上,這個二十公斤的行李箱不爭氣的從我手上滑走,讓我從山上追到山下,我追得上氣不接下氣,旁邊的孩子們也笑到差點岔氣。這一整箱的物品我都用了嗎?沒有,其實我不需要這麼多東西。

我想起在開羅往亞斯文的火車站,我扛著行李箱穿過地下道,扛上幾十個階梯,幾乎扭傷的手現在還隱隱作痛。值得嗎?不值得,我帶了一堆沒有用的東西,浪費自己的人生,浪費自己的力氣。

然後現在,如果我手邊沒有這個累贅,我是否就可以輕鬆自在的椅在把手上,欣賞窗外的風景?

「我想通了!」我一把扯開行李箱的拉鍊,所有的東西往外爆了出來,我拿了幾樣必需的生活物品,拿了幾件足夠抵擋入夜寒氣的衣服塞進隨身背包。剩下的,我都不需要了!

「這些,你們想要的話,就拿去吧!」我拍了拍窗戶玻璃,大聲疾呼。這些埃及人應該聽不懂我說什麼,但是他們完全瞭解的意思。

這個車廂經過五分鐘的暴動,所有的物品都已經重新分配完畢。

阿陶看了這個場景嚇得發呆 。

「妳確定?」他問。

「你說呢?」我說。

沒隔多久,我們就四目相望大笑了起來。

「換你了!」我說。

阿陶的笑容開始顯得有點僵硬。我不等他回答,瞬間打開了他的行李,除了阿陶拼老命搶回的內褲、T恤跟太陽眼鏡外,其他的都已經淹沒在現場的人群中。

傍晚,到了路克索車站,我背著一個小背包和一台相機走下車廂,感受從未有過的輕盈。

我相信,從這個時候,我的人生已經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