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相安無事了過了好一陣子,除了有阿陶幫我分擔房租以外,還有永遠不用打掃的優惠,回到家總有滿滿的咖啡香,跟乾淨到會滑倒的地板。

從某個角度看,我開始喜愛這樣的生活模式。

直到有一天,事情超越了我的想像。

這一天,下午四點,我因為感冒頭痛提早回家休息,從落地窗往裡看,黑壓壓的一群人擠在我家。有人彈著鋼琴,有兩個人抱著吉他,幾個人在角落排演話劇,有一搓人在地上做海報,還有兩個熱褲妹用投影機在牆上放微電影。

然後,那個阿陶,自閉的面對牆壁在旁邊烘豆子。

我在門口看傻了眼,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過了一陣子這群人慢慢離開了,接著是一群年紀大概是小學一年級的小朋友背著書包進去。大朋友跟小朋友熟悉的打過招呼後,就坐了下來拿出作業出來寫。

我倚在門口,雙手插在胸前,不知道是真的發燒還是怒氣沖天。

然後,那個阿陶,還是繼續自閉的在烘豆子。

「這……你需不需要解釋一下?」過了好久,阿陶才發現我的存在。

「啊!…..妳回來啦!今天這麼早!」阿陶漲紅了臉,他知道如果沒有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一定會被痛毆。

「嗯嗯嗯….啊….這位是毛怪,他平常都是自己來,今天剛好段考才帶同學一起來!」阿陶指著其中一個頭髮跟黑人一樣捲的小學生支支吾吾說道。

「阿姨好!」毛怪抬起頭來,很有禮貌的打了招呼。

「叫姐姐!」阿陶用手肘推了一下毛怪,含在嘴裡低聲的說,表情有點尷尬。

所以,原來,我的一天是這樣開始的。

早上我出門上班以後,我家就變成阿陶的工作場所。

然後,就會有四批人陸陸續續抵達。

第一批是公園剛剛運動回來的阿伯,他們通常會自備報紙跟象棋盤,或許是為了逃避嘮叨的太太們,這個族群的通常會在這裡待到下午一點才會回去睡午覺。他們顯然是把我家當成里民活動中心。

「阿伯不是都喝老人茶嗎?」或許是驚嚇過度,我問了一個完全不重要的問題。

「他們喜歡喝我煮的咖啡!」

然後第二批是剛睡飽的年輕人,有的是大學生,有的是文創工作者,他們會聚集在這裡,或者是交換情報,或者是貪圖免錢的冷氣,總而言之這群文青各取所需,亂中有序,他們作著不同的事,卻也不互相衝突。下午四點半他們就會漸漸散去,有的去準備晚上的夜店生活,有的準備去敦南誠品門口擺地攤。這群人顯然是把我家當成免費的咖啡店。

接下來就是剛放學的小學生 ,以毛怪為首的一群小鬼。在我眼前出現了一個詭異的情景,一群小學生放學聚集在咖啡店,桌上一人一杯咖啡,像大人般舉杯啜飲,又以成熟的姿態放下杯子。

「小孩子可以喝咖啡嗎?」我問了第二個同樣不重要的問題。

「我沖的很淡,不用擔心。」

「他們的家長知道他們的小孩在這裡嗎?」

「毛怪是隔壁條巷子傳統市場豬肉攤莊阿姨的小孩,因為他們家裡環境比較不好,沒辦法去安親班,所以都把毛怪寄在這裡,我順便教他數學。」沒錯,我家又變成安親班。

然後,晚上過了晚餐時間才下班的我,才是第四個時段出現在這裡的人。

在同一個空間,喝著咖啡。有時我會把沒作完的工作帶回家作,有時候我會在這裡無法自拔的看完一整本偵探小說,但絕大部份的時間,我會坐在這裡計畫我下一趟旅行。

心情好的時候我會打開鋼琴從巴哈彈到拉赫曼尼洛夫,尤其是在下大雨的夜晚。

我今天才知道,原來,這才是我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