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遊樂園的門口,想勇敢的跨步出去,只覺得兩條腿重得像鉛。

與門口持槍的警衛並肩站著,他往左一步,我們就跟著往左一步,我們與那支步槍的距離,精確的維持在一個手臂的寬度,雖然並不保證有任何攻擊事件發生的時候,這位在門口站崗的警衛會為了這兩個傻呼呼的觀光客挺身而出,但在心裡層面上,總覺得有一絲絲安心的感覺。

我們鑄在這裡不知道多久,維持這個姿勢也不知道多久,身體已經僵硬,背也被冷汗溼了一大片,依然沒有進展。湖區遊樂園往陸地走大概五十公尺處是革命廣場Plaza de la Revolución, 附近還有教堂、學校跟政府辦公室,我跟長谷川站在湖區遊樂園的門口焦慮著,不知道該怎麼走過這五十公尺,因為實在有太多人在這條路被搶了。

這種感覺就像,大白天從北一女走到總統府被歹徒搶個精光還沒有人出來救你,這麼莫名其妙。

「找幾個路人跟著走吧!」我提議。找當地人混在裡面一起走是我們慣用的伎倆,越能掩飾自己觀光客的身份,暴險就越低。這招我們百用不厭。

但是,等了十分鐘,我們就放棄了。我說過,馬納瓜的路上,沒,有,人。

「用跑的吧!」長谷川瞇著眼睛望著對面的革命廣場,門口同樣有兩個持槍警衛。這傢伙居然想出最爛的方法。

「這超爛的,沒有更科學一點的方法嗎?」

「嫌爛?那妳再想一個!」

「背對背走?妳看前面,我顧後面?」

「這個方法確定有比較不爛?」

沒有!真的都爛透了!最後我們還是決定用助跑搭配手刀的方式,以逃難的規格處理這五十公尺。

我們以湖區警衛為起點,革命廣場警衛為終點,以狂奔的方式前進同時每十秒回頭看一次。一邊跑一邊想,如果這時候我被子彈打到,長谷川會不會為了我停下來,背我回到安全的地方?至少電影都是這樣演的,這真是考驗真心朋友的關鍵時刻。但以長谷川奔跑的速度,肯定完全沒有考慮到隊友,沒幾秒她就遠遠超過我,彷彿後面有獅子在追一樣。

冒著生命危險跑到革命廣場,我們兩個在門口喘個不停,門口的警衛們看到我們這麼愚蠢的行為,默默的對望搖搖頭,我相信他們很想笑,但他們很專業的忍住。這個革命廣場組成內容物十分精簡,是由是一個地震毀損的大教堂跟國家博物館組成,博物館承襲了馬納瓜一慣的特質,也是相當空靈,空蕩蕩的走道掛著幾幅歷屆領導人的照片,其中應該不乏死於非命的烈士。如果lonely planet舉辦「這樣也敢說自己是國家博物館」票選活動,我想,這個博物館一定是第一名。

此時此刻我們已經不會跟博物館的館藏計較了,夕陽金黃閃閃的灑在大教堂華麗頹圮的姿態上,馬納瓜的孩子們在廣場前踢著破掉的足球,小攤販的胖老闆兜售著今天賣剩的塔塔醬小薄餅;我們坐在廣場的舊板凳上,看著眼前這樣的美景,回想著這九死一生的五十公尺,生命多麼美好啊!我們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