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Plovdiv是舒服的,除了濃濃的文藝氣息以外,還多了一點詼諧的味道。

就像從未在共產體制下,這裡的銅像不是民族英雄,而是一個瘋子。

他是Milyo,後來的人有人說他是喜劇演員,有人說他是只是一個瘋子,還有人說他是個傳奇。承襲了東正教聖愚的傳統,人們對於瘋癲痴傻沒有鄙視,反而是莫名的崇敬。Milyo生前每天無所事事在這一條大路上流連,人們喜歡找他談心,把心理最私密的故事告訴他,而Milyo會回饋你一個別人的私密故事,通常從Milyo口中說出來的情節都會被加油添醋,變得非常好笑。所以Milyo就是一個八卦的交流平台,甚至連有錢的富太太們都喜歡找他聊天,年老的Milyo漸漸重聽,這些女性朋友會坐到他大腿上,把秘密用耳語說給他聽。這就是為什麼Milyo銅像的大腿部分特別的白了。

Plovdiv的巷子裡還可以看到更多這種揮灑。這裡的變電箱每一個都是街頭藝術家的傑作,安靜的小店裡賣的不是工廠制式化的紀念品,而是一些手作的日用品,從枕頭到杯子,從環保袋到衣服,如果你願意花心思在美好的生活上,可以活得很不一樣。經歷了共產時代的大鍋菜命運,自由的思想從街頭巷尾反撲出來,這種力量安靜,但是堅定。

這裡的街頭藝人很多,有穿著舊時代西裝的阿伯,有看起來流浪好幾年的年輕人,他們不在意前面的箱子收集了多少零錢,只是專注的在自己的表演上。他們尊敬自己,讓別人也想要如此的尊敬他們。

長谷川就這樣一直盯著拉小提琴阿伯,淚眼汪汪,我也不知道她在感動什麼,直到阿伯被他盯得渾身不對勁,停下來跟長谷川對望。這兩個年紀可能相差五十歲的人就這樣在路邊看著對方。

他們兩個人沒有說話,但卻似乎在交流些什麼。我示意長谷川往前走,但她卻動也不動。

依照我的經驗,當她腦袋斷線的時候,給她一點時間,她會自己修復的。於是我就到前面的玫瑰花產品專賣店逛逛。台灣的土產如果是鳳梨酥,保加利亞的特產就是玫瑰花,這裡有各式各樣玫瑰花提煉出來的產品,我哥交代我一定要幫他買一塊玫瑰精油香皂。

等我逛到不亦樂乎走出這家店,發現一個前所未有奇異的景象。長谷川拿著人家阿伯的小提琴拉個不停,換成阿伯淚眼汪汪看著她。見鬼了,這兩個人明顯語言不通,這件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重點是,我認識長谷川這麼久,從不知道她會拉小提琴;還有另外一個重點,她拉得很難聽。如果要用大家比較能瞭解的意象來表達,就是產婦臨盆的叫聲。

剎那間,真的覺得很丟臉,我趕快躲到柱子後面,說什麼也不能承認我跟她是一夥的。現場居然還聚集了一些人,阿伯大聲的說「這就是巴哈!」

「巴哈?妳什麼時後會拉小提琴的?」等大家都散了,我問長谷川。

「小時候學過,很久沒有拉了…巴哈無伴奏,小時候背過譜,還有點印象…」

巴哈無伴奏我聽過不下百次,我非常肯定,這聽了只會想呼她巴掌,絕對跟巴哈扯不上關係。充其量只是用小提琴拉出一些慘叫聲而已。

看著她,我想著,如果瘋癲痴傻可以愉快的度過這一生,人又何必時時刻刻保持清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