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克盧日-納波卡(Cluj Napoca)醒來的那個早上,大霧瀰漫整個城市。我們住在車站附近,周圍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座鐵橋跟一些鐵軌。

往市中心的方向走,走了很久,眼前的景象還是一模一樣。一場大霧、一座鐵橋、一些穿著毛呢大衣的人,襯著後面的背景是20世紀初留下的灰色建築,有浪漫主義的輝煌,也有共產主義的氣味。

這整個像一個電影場景,我們走了很久還走不出去。

難道這個城市的長相就是這樣嗎?

直到我們走過一整條主要的幹道,才漸漸感受到這個城市的活力。沒有別的,就是因為今天是禮拜天,是主的日子。

路人的衣著是整齊的,老人家慎重的帶上帽子,幾乎路上所有的人都只有一個目的,趕往教堂做禮拜。

「你有算過這是我們看過第幾個東正教教堂嗎?」長谷川問,抓了抓頭。

「初估應該超過五十個!」我說,但如果以聖像畫的數量來看,應該超過八千幅。

「要進去嗎?」

「走啊!」

能夠體會旅行的樂趣其實是需要一種體質,一種像嬰兒一般好奇的體質。世界上居然有第二個人跟我一樣,看了第五十一個東正教教堂,依然能保持這麼亢奮的情緒。

東正教的教堂最大的特色,除了掛了滿坑滿谷的聖像畫以外,就是所有人都只能站著,教堂的中間並沒有椅子可以坐。這個教堂裡擠滿了人,黑壓壓的一片,看不清楚發生什麼事。看似擁擠的人潮其實是一整條人龍以麻花捲的樣態,捲在教堂的中間。我跟長谷川也跟著大家排起隊來。

就跟你說了,排隊是台灣人的專長。

隊伍以極慢的速度往前,突然右前方有一位阿伯,跟我們揮手,他往後站了一步,然後指了指他前面的位置。他揮了第二次手我們才了解他的意思,他是說我們遠道而來,為了節省我們的時間,特別讓我們插隊在他的前面。除了阿伯以外的其他教友居然也熱情的要我們先插隊,這樣的盛情我們也沒辦法拒絕了。

但,重點是,這些人到底在排什麼隊。

這個問題實在太關鍵了,這麼關鍵的問題,實在應該在十分鐘前就搞清楚,因為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這些人是要排隊親吻聖像。

我跟長谷川交換了一個眼神。在這個瞬間我們共同解讀了眼前這個狀況,那就是,這個聖像起碼有好幾萬人的口水。

「這…這…聖像有洗嗎?」長谷川問。

長谷川問的這個問題就傻了。聖像畫可以拿來跪、可以拿來親,但就是不可能拿來洗,這絕對是普通的常識。隊伍越來越接近聖像,我們離大門口也越來越遠,轉頭一個帥氣的落跑是絕對不可能發生了,更何況這樣是辜負了當地民眾對我們的熱情與包容。

排到我的時候,我很認真的親了一下,畢竟我是業餘的基督徒,對主的愛是無庸置疑的。正當我要離去的時候,回頭看到阿伯很嚴厲的用手指比了二,表示還有兩下,總共要親三下,然後兩隻手指對著自己眼睛比了一下,意思是他都有在注意。

即便我對主的愛無庸置疑,但以科學的角度出發,實在很難想像這幅聖像畫可以培養出多少種的細菌,尤其還有亞洲人來增加品種。

騎虎難下的長谷川也緊閉著雙眼用很猙獰的表情親吻了三下,阿伯才露出滿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