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遲,我們立刻被兩個阿婆帶進去一個小房間。

「你們就先全身脫光光!」阿婆們銳利的眼神加上高亢的語氣,揮著強勁的手臂跟我們說。

「現在?在這裡?」我跟長谷川眼睛爭得偌大。

「唉!老喬治就是講不聽,叫他不要這麼晚載客人來,我們都要下班了!」我跟長谷川被阿婆們震攝住了,瞬間全身脫得精光。

小房間裡有兩張床,我們連忙乖乖的爬上去躺好,身上蓋著一件浴巾,勉強把該遮的地方遮好。然後另外一個阿婆就大搖大擺走進來了,拿了一個圓鐵盤,上面有三個鐵碗,裡面是三種奇異的油,小碗的是塗在頭上,大碗的油是塗在身體上,另外更小的那一碗小罐是塗在臉上。顏色又深又混濁,只有塗臉的那碗稍微清澈一點;聞起來像是八角、花椒、跟泥土混和起來的味道。

「我們現在逃出去還來得及嗎?」長谷川側身從另一張床上轉過身來問我。在那個瞬間,我看到阿婆拿著最像中藥的那一碗直接從長谷川的頭上淋下去。

Timing這件事情是很微妙的,現在我只能說,一切都太遲了。

我正想要回應長谷川的時候,我也被澆了滿頭的油,這時候在開口講一些廢話就有點蠢了,這種油吃到嘴巴裡面絕對不是什麼人生中美好的經驗。

阿婆大手一抓,開始按摩頭部。

「唉呀!你們白天一定曬很很多的太陽,整個頭都是燙的,要好好紓緩一下才不會中暑!」阿婆的英文沒有很好,但是大概拼湊出來應該是這個意思。

阿婆說得很對,這也是我們為什麼到這裡來享受阿育吠陀SPA的原因。但整個流程進行大概半小時了,但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我現在比進來這間店以前更緊繃。

偷瞄了一眼隔壁的長谷川,她整個頭就像泡在油桶裡面一樣,髮尾不斷的滴油。正想要笑她的時候,阿婆又發出指令了,她叫我翻到正面,臉朝上躺好。

正當我還在精巧的調整我身上的浴巾的時候,阿婆大手把浴巾迅速扯開,溫熱的油就從胸口滑過。嗯,很好,這次是九層塔的口味。

躺在這裡,過往的人生一幕幕在我腦海中重現。如果對應到阿育吠陀的五元素—地、水、風、火、空氣,我應該就是一個以「火」為基底的人,回想我活在世上的這二十幾年間,一直以來都不是輕言放棄的人。

但我現在真的放棄了!

我緊閉雙眼,試著淺淺的呼吸,儘量放鬆,就像漂浮在大海上一樣。

接著,我感覺得阿婆戴著去角質的手套,從肚臍劃過肋骨,再從肋骨劃到胸部,然後就是熱情的在胸部左右劃圈圈。在某一個空檔,我偷偷鬆開緊閉的雙眼,發現一個驚人的事實。

阿婆,沒有戴去角質手套!阿婆的手,早就已經內建去角質的功能了!那粗糙到近似菜瓜布的手感,用最天然的方式去角質,取代一般使用磨砂的方式,或許,這也是阿育吠陀追求自然的真諦之一。

前前後後上上下下都抹好油之後,阿婆幫我們包好浴巾,示意請我們走到另一個房間。

房間裡有一個阿伯幫我們解釋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他打開一個長形木箱子,上面有一格一格,再往下是一個蒸汽系統,所以基本上就是一個棺材加上蒸籠的裝置。

「難道這就是小籠包的心情嗎?」長谷川說。

的確,抹好油之後在放到蒸籠上,隨著蒸汽冒出來一陣陣八角、辣椒、薄荷等香料的味道,這種感覺真的只有小籠包才懂。

整個SPA的過程歷時約一個小時,覺得自己好像從麻辣鍋裡爬出來一樣,我們也大概花了一個小時才把身上跟頭上的油洗乾淨。

「不好意思可以借個吹風機嗎?」

「我們沒有吹風機耶!」

頂著一頭滴水的頭髮,我跟長谷川坐在店門口,吹著南洋夜晚才有的微風。好吧!這就是阿育吠陀,我懂了…